在不同的城市，有很多自然形成或經過規劃而聚合的商業群，提供相類似的商品或服務。在澳門，街上有不少當舖，一到晚上，大小不一、顏色鮮艷的「蝠鼠吊金錢」的招牌亮起，中間一個大大的「押」字，特別醒目。

當舖格局大不相同

      澳門的典當業，在近30年間，從店舖格局到服務內容與形式，都發生很大的變化。

     上世紀80年代初，挨近葡京酒店一帶街上就有不少當舖，新馬路金碧娛樂（今金碧文娛中心）附近也有十間八間當舖，皇宮娛樂場（泊於內港，鄰近現在的十六浦）對面又有幾間。在那個年代，新馬路上的長泰大按、德成按仍在營業，全澳約有40間當舖。博彩經營權開放後，隨着新酒店相繼落成，新口岸、皇朝區增加了不少當舖，現在澳門的當舖至少有140多間。

昔日的當舖，像德成按（已經停業，改為典當業展示館），沒有門面裝飾，更沒有櫥窗飾櫃，一進門就是一塊大大的遮羞板（典當東西畢竟並非光彩的事），來典當的客人走到這塊遮羞板後，仰頭看着高高在上的朝奉，雙手把典當物往上遞，希望能多借些錢。當舖留給典當客人的空間不大，除了牆上標貼着典當期限、利息等告示，空無一物，倒是朝奉工作的空間佔了店面的七成以上，那裡是「閒人勿進」的禁地。

在今天的澳門，隨便一家當舖都像珠寶首飾店，臨街多是一列飾櫃，放滿名貴商品，在店內，鑲嵌各種寶石的項鏈、戒子、手錶整齊陳列在玻璃櫃裡，琳琅滿目；店內燈火通明，店員服務殷勤，客人可以在店裡轉悠，慢慢挑選合心意的商品。

      現在的當舖，分成「門口」和「典當」櫃枱，兼營典當和零售兩種業務。「門口」即是售賣各種名貴商品的店面，舊式當舖是沒有的，今天則佔據大部分店面；典當櫃枱縮為一個小窗口，跟銀行的櫃枱差不多，只是沒有那麼高。典當業萎縮兼營零售。

     去過傳統當舖或是參觀過典當業陳列館的人，直觀上都能比較出如今當舖裡經營典當生意的空間大為縮小，實則上典當的人少了。

      典當業萎縮有多方面的原因，一是居民收入、生活水平都提高，可以說沒有缺十元八塊買米買菜的了。二是社會上借貸融資方式多了，信用卡、銀行提供的樓房貸款、汽車貸款、靈活貸款為不少人解決急需資金的問題。分期付款的購物方式也有助人們的資金運用。

     澳門當押業總商會會長曹展良說，「隨着社會經濟發展與經濟形態的轉變，典當生意現在是低潮，當舖都轉型了，一定要增加零售業務。」他說，在80年代，澳門每年只有幾百萬遊客，一家當舖每天會當入幾百號貨，現在每年兩千多萬旅客，卻一天只有幾十號貨，以遊客比例來計算，跌幅難以想像。

      曹展良說，「在七八十年代以前，當舖的主要收益來自典當利息；今天，接近酒店娛樂場的當舖，典當收入還可佔總收入的4至5成，其他僅是2至3成，主要還是零售。

零售商品多是新貨

     發展零售業務是讓當舖轉型生存下來的成功策略，在80年代已經開始，當時賣的多是斷當的貨物，零零碎碎，銷售對象以香港客為主，生意並不好，有些當舖仍會選擇把斷當貨賣給香港的行家如故衣店。

     80年代末90年代初，除了港客，來澳的內地人漸漸增多，零售業務開始慢慢發展。近年，受惠於個人遊政策，以及人民幣升值等因素，很多內地旅客來澳購買貴價商品。經過多年的探索，當舖在零售經營上越發有聲有色，新舊名貴手錶、首飾都可以在當舖買到。

      談到當舖的零售業務，曹展良說：「現在當舖出售的貨物絕大部分是全新的，售價比外面的店舖便宜10-20%。我們希望薄利多銷，把這個餅做大。」他特別指出，「當舖不像外界有人謠傳會騙人，我們做買賣很實際，不做假，來價9,000元的貨物，賣出去是10,000元，賺10%左右，比一般珠寶錶行，我們較為靈活。而且，當舖賣出的商品，也會高價回收，有時可以達到八九折。

     現在的當舖，人手大多配備在零售業務上。大的店舖，按24小時營業輪三班來算，每班只需要一個朝奉和幫櫃，共6人；零售則要十多人到二十多人，全店需要二三十人；個別設在賭場內規模較小的當舖，以典當業務為主，但零售業務仍是缺少不了，也會安排「門口」的人手。

玻璃櫃台背後

       今天的典當櫃枱，不再高高在上，有的且不設鐵枝欄柵，換成了防彈的玻璃板間隔，櫃枱裡設有警報器。

       玻璃板背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？

      進入朝奉的工作間，要經過兩道鋼門，有密碼才能進入，配合店裡的防盜系統，保障財物的安全。工作間的活動空間很小，除了桌椅和櫃子，就只能容下一二人。內有一張長型的工作枱，比一般工作枱高，枱下是六七層的抽屜，放置典當物和資料。往昔典當物的體積都比較大，像德成按那樣有百年歷史、具規模的典當舖，要用七層高的大貨樓來貯存，現在這些貴重的典當物就顯得輕盈多了，省下大量貯存空間。

當票做得像支票

      每當客人來到櫃枱前，遞上典當物品，朝奉就要鑑別真偽，查證是否賊贓，然後問價。客人會要求押多少錢或者請朝奉給個價。朝奉認為價值8萬元的貨品，通常可押7萬元，約為貨值之九成。押價一般不會太低，因為整條街都是當舖，客人不滿意就會到另外一家，生意就做不成了。朝奉說，現在的當戶很精明，都會「價比三家」，合價才會典當。但在居民區的當舖，押價通常只能到五成。

     當雙方談妥價錢後，幫櫃就會按法律規定的監管措施，核對客人的身份證，抄下身份證號碼和住址。（為了治安需要，當舖要每周兩次向司法警察局提交顧客名單、典當物的詳細資料、典當金額，即使沒有生意，也要交上一張蓋了當舖印章的空白表格。）

      當所有手續完成後，就出當票，將貸出款給予客人。現今的當票也跟以前不同，舊式當票是一張薄薄的紙，像古時候的銀票似的；現在的當票則做得像支票或收據一樣，旁人驟眼看不會知道那是當票。

當「二叔公」不簡單

      朝奉，往日有稱之為二叔公的，無論今昔，都是當舖最重要的人物，當舖的盈虧就在他手上。

     首先，朝奉必須對不同種類的貴重商品有足夠認識，並與治安當局經常保持聯繫；其次，必須熟悉商品潮流、各種商品的市場價值，收當出價拿捏有道。

     無論舊日或今天，在當舖從業大多要有親戚朋友介紹才行，而從業人員的培訓仍然是師徒傳承制。

     現在的當舖分工精簡，朝奉的工作會比以往的多，日常業務、人事編排等都是朝奉的職責，相當於一家公司的經理；幫櫃就是主任級，其他負責零售的就是普通職員。即使今天當舖的業務改變頗大，朝奉的位置仍然是舉足輕重的。

     以前當舖的晋升制度，由「後生」到「正櫃」需要多長時間，並無固定機制；今天，朝奉的培訓一般要3年。

     「這行要學的東西太多，不是一年半載可以造就的。」曹展良說：「就算是同一個牌子的手錶，款式可能有上百種，你要學會怎麼才可以當入，會分真假，還要會看值多少錢。要經過相當長時間積累經驗，打好基礎才能成為朝奉。一位稱職的朝奉，起碼要學3年，所學的才算是全面，然後還要去實踐。還有業務、待人處事方式，都需要積累經驗的。現在的當舖，也由老朝奉帶着新朝奉去做。」

人才短缺增加風險

     隨着典當業的迅速發展，業界顯得人才不足，以致現在朝奉的培訓往往未夠精深，可能跟師傅一年多就得上位。當舖需要輪班，工作時間較長，每班10小時；入行要有人事關係，需要金錢上的擔保。種種原因之下，入行的人比較少。

     澳門當押業總商會理事長林炳成說：「現在需求多供應少，所以朝奉的質素參差，經營風險也大了。但是，缺人，你也要給新人學習的機會；做事不可能沒有錯，讓他們一邊做一邊吸收經驗，給彼此一個空間吧。」

賊贜和贋品的陰影

     要說典當業的經營風險，是怕典當前後貨品價值變動大，造成損失；然而，最大經營風險，莫過於收到賊贜和贋品。

     現在造假的技術越來越高，贋品仿真度高，像假金、假鑽石、假名錶、假手機的騙案常有所聞，甚至出現過使用高技術合成的假黃金。造假技術高明，讓不少當舖不小心當入，遭到損失。還有「種蟲」友，所謂「種蟲」就是在貨品上做手腳，像有些人拿鑽石來，明明只有九十幾份，卻說成一卡多，這些鑽石鑲嵌在其他金屬中，難以度量清楚，一旦店家給予一卡多的押價，種蟲友就佔了便宜。

      有朝奉稱，現在典當的假貨少了，六七年前，假手錶、假鑽石常有，有些外地人得手後立即離境，難以追查。本地人一般不會當假貨，因為要登記身份證和住址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；倒是外地人，澳門司法權管不了，沒有辦法。

     現在業界一遇到造假的情況，就會立即報警，希望起到阻嚇作用。曹展良說，現在警方很配合業界，即使事後揭發有人典當假貨，海關也會幫忙通緝。商會內部有通報機制，一有造假事件或者發現「種蟲」友，就會通知會員提防，當遇上騙徒，即報警逮人。

      另一大風險是「賊贓」。「賊贓」雖然不常有，但若店舖不小心當入，就損失很大。現時每間當舖會儲存一些被盜財物的資料，每有客人求當，朝奉都會先查證是否贜物。但在無法第一時間掌握失竊財物資料的情況下，當入賊贜仍難避免。

     曹展良說：「我們沒有資料時是無法防範的。若是讓賊贜當了10萬元，我們就直接損失10萬了。」他希望警方提供的信息能夠更及時和充分，而在不知情下當入賊贓，損失由當舖和失主分擔，不再由當舖負擔全部責任。商會正積極向政府反映意見，希望修改法例，營造更好的經營環境。

    問及典當業未來的前景，曹展元表示很樂觀，「典當業的優勢就是博彩場所附近的舖位都由當舖租用，好似當舖街。」

    他說，近十年澳門的治安好了很多，未有劫案發生，他們很放心經營。只要個人遊政策繼續，旅遊博彩業興旺，典當業的發展前景就不錯。 文：黎東敏　圖：斐昕／古偉權